一
这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平安夜。
雪花飘进死神的衣领，她瑟缩了一下，脚步匆匆，赶紧把这条生命收割完后回家与朋友共度佳节。很快，她走到了一条后巷，再次看了一眼地图上的定位确认，左右打量，却找不到那条生命。
死神的目光投向那堆散发着异味的垃圾，皱了皱眉，在一边移走垃圾的时候，她一边想，天，我可真是一个太尽责的员工了。
突然，一声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，她继续在那堆垃圾中嫌弃地翻找着，终于抱出了一只满身脏污、卷缩着、冷得浑身颤抖的小猫，她推断这应该又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，她当然很清楚这就是她即将要收割的生命，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被小猫的爪子钩住的黑袍身上。
死神抿了抿嘴，最后还是收回镰刀，抱起小猫走向兽医诊所的方向──她并不忍心收割这一个纯白的灵魂。
兽医问：「你是它的主人吗?」
死神摇摇头，兽医继续说，“基本上小猫没什么大概的，只是有点受冷了，还有点营养不良，”
死神低头看向一直依偎在自己怀抱的小猫，摸了摸它的毛发。为宠物改名是一个双向契约、建立联系的过程，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选择买宠物回家后，为它们精心改好名字，又要选择弃养它们，在和一条生命建立任何联系之前，难道不是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吗?
死神虽然胡思乱想着，她还是道了谢，抱着小猫回地府了。
二
死神将小猫放到地毯上，怎料小猫撞撞跌跌地向死神跑去，然后一跃跳到她的腿上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她怀里。
死神僵硬地看着眼前的小猫，手足无措，担心自己的动作大了些都会弄伤对方。
小猫倒是没太大的动作，死神轻轻抚摸猫咪的头，听着她的呼噜声，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浅笑。
说来也神奇，明明该是带来死亡和绝望的神明却养活了一条小生命。
小猫仰起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，喵喵地叫着。死神唯有蹲在小猫旁边，给她开了一包猫粮喂食，虽然这几个月她陪伴小猫的时间越来越多，对它也是越发怜惜。
但她始终还没考虑好这只小猫的去向，她看着亲呢靠着自己的小猫，是要继续养着它，还是把她送去轮回呢?
她的纠结在一次执行任务回家后被彻底粉碎，她照样进屋时没有亮灯，脚下像是踢到什么，她低头去看，第一次迎接她的不只是满屋黑暗，而是一只在门口等自己回家的小猫。
死神沉默了一会儿，终究还是将它抱了起来，小猫蜷缩在她怀里，不动，低声喃喃道，“小猫，也许你会想要一个名字吗?”
死神道，「那就算了吧......我想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愿意做鬼的，而且......」
「喵......」
小猫像是听懂了她的话，抬起头看着她，死神叹息一声，始终没再说什么。
三
但死神忘记了，小猫只是一只小猫：一只平凡的、有生老病死的小猫。
它终将会衰老，然后死去。
第十六年，死神送走了她生命中唯一一只养的宠物。
死神见惯生死，她没有哭，只是抱着小猫不肯放手。
死神为小猫下葬后，她为它献上了一束花，静静坐在她的墓旁。
孟婆安慰她，生命与生命之间建立情感上的联系，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，它本身就是珍贵的。虽然每一次相遇最终都会迎来别离。
死神想，但相遇那段时间的幸福，切实地填充了她生命中的某一段时光，那已经足够了，不是吗?
一天，死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时，经过了当初捡到小猫的后巷，她又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，她跑了过去，抱出一只幼猫。
（完）
